談“王原祁紅絲硯”銘文
《中國文物報》收藏鑒賞周刊·大觀版4月6日刊載河南鄧州許滿貴同志寫的《王原祁紅絲硯》一文(以下簡稱“王文”)!锻跷摹方榻B說“硯底陰刻三行豎排銘文:‘石師道人(魏碑)、百硯齋(隸書)、王原祁清玩'”,作者在文章結(jié)尾處還這樣說:“據(jù)筆者查閱《中國書畫印鑒款識》,對照王原祁銘款墨跡,貿(mào)然判定此硯為好友饋贈王原祁之物……”這段話意思是《王文》作者查閱了有關(guān)工具書,經(jīng)與王原祁墨跡名款比較,此硯銘上的“王原祁清玩”五字顯然非系王氏自署,于是乎便“貿(mào)然判定此硯為好友饋贈王原祁之物”。
我們姑信此硯為友人贈王之物,但從硯銘上還可找出數(shù)處疑點。
一是號名共刻一處。
因為“石師道人”是王原祁的號,既有號,何必再名,因為“石師道人”即王原祁,讓人費解的是中間還隔著三字隸書“百硯齋”,如果是友人送王原祁硯前,此硯底上即銘有“百硯齋”三字,還好理解,如果是友人贈硯時一并刻上這十二字,真讓人匪夷所思。
舊時文人相互稱謂,即便是好友之間,也沒有直呼其名的。王原祁字茂京,號麓臺,又號石師道人。如果此硯真系友人所贈 ,應該稱“石師道人珍賞”或“茂京仁兄雅玩、清玩”之類,斷乎沒有直呼其名的。
例如清代康熙年間人李鮮畫《芭蕉竹石圖》上,有其同鄉(xiāng)好友鄭板橋的題詩,末一句寫的是:“為復堂先生題畫”,雖是同鄉(xiāng)好友,亦未直書“李鮮”的。
清道光時人趙之謙畫《古柏圖》,上端款題“甘伯七兄同年屬畫,弟之謙”,“甘伯”即胡澍,是趙之謙同研金石文字的知交,用今天話說,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了,可在稱呼上也未失了禮數(shù)。
二是書體問題。
康長素先生在《廣藝舟雙楫》中談到清代書法時說“國朝書法凡有四變,康、雍之世專仿香光,乾隆之代競講子昂;率更貴盛于嘉、道之間,北碑萌芽于咸同之際……”,這段話說得很清楚,清代自阮元《北碑南帖論》鼓吹碑書之后,又經(jīng)包世臣《藝舟雙楫》推波肋瀾,咸、同之際北碑方始大行,而康、雍之時,不論屋場之內(nèi)還是館閣之中,推重的皆是帖學一脈。王原祁做過戶部侍郎,豈有不知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”的道理?況且,王原祁長期供職宮廷,擔任過《萬壽盛典圖》總裁,《佩文齋書畫》的纂輯官,所交皆非泛泛之輩,故不論自署還是友贈大抵都應不離“結(jié)字因時而宜”。
細看硯銘,“石師道人”和“王原祁清玩”九字,還令人疑竇叢生的是,這些字好像是從現(xiàn)時美術(shù)字“新魏書”中出來一樣,如“道”“人”的末一筆,尤其可疑。
所以這方“王原祁紅絲硯”的藏者當慎重為是。